丁庆伟：桂花飘香
写下这个题目，觉得太普通不过。但这两天的空气里，真的只有这几个字最适合。遇到相识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说一声“这桂花真香”！不用去寻找香自何处来，几十米之内，必定有一棵正开放着的桂花树。 秋分过后，桂花从冒出嫩黄的小尖芽，到蓄势待发，再到开得满树熙熙攘攘，香气越来越浓，人们的心情也似乎越来越好了。杭州人实在没有理由“悲秋”的，特别是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中秋假期刚过，又将迎来国庆节长假，在有些期待的心情中，鼻端还萦绕着怡人的香气，怎不令人感觉舒畅欢愉。 桂花的香气，与这座城市一样古老，似是从千百年来的岁月深处飘来的，就像“洛阳牡丹”一样，成了一座城市的文化之一。虽然杭州也有荷花、梅花，但总没有桂花这样深入人心。种荷花需要水面，梅花又比较难种，而桂花房前屋后都可以种，易存活，一开花又香气扑鼻，所以人们喜欢种桂花，杭州最多的花就是桂花。
桂花就成了这座城市的记忆与标志。曾任杭州刺史的大诗人白居易写最忆杭州的时候，也只写两样东西：“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所以，很默契地，很自然地，桂花就成了杭州的“市花”。 人们喜欢桂花，我觉得，还因为桂花是一种“平易近人”的花。与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梅花的“苦寒傲骨”，或牡丹的“富贵国色”之类相比，桂花要靠近普通人得多。桂花没有那么多的说法，无非是美好、吉祥的征，“桂”者，“贵”也，古人以“兰桂齐芳图”寓意子弟锦绣前程的美好愿意。桂树开花，细细密密， “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比不上其他花儿那样的鲜艳漂亮，然而好就好在娇而不艳，洁而不妖，如邻家女子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的棉布裙。
桂花的香，也少了许些清高之气，充满了温馨而甜蜜的味道。没有人说桂花不香甜的。从远处飘来，是丝丝甜味，像淡淡的蜂蜜水。如果是在种了许多桂花树的公园里，那香甜一定就很浓郁了。人类从一出生就喜欢香甜的味道。闻花香，能让人愉悦，而闻到桂花香，似乎能让人隐约地想起记忆之中美好的东西，让生命充满了喜悦，让精神充满了宁静。 这就如同一位普通而又有“小女人”味的邻家女子，不要去和她谈论“品行风骨”之类既庄严又沉重的话题，而是可以看她泡杯桂花茶，弄点桂花糕，做点桂花糖。年轻时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女子。这些东西是一代人的记忆，现在还能买到，但要去传统的食品店里。打开这些糕点，说不定上面就点缀着几粒桂花。一缕甜香，很容易就让人想起，跟着母亲举竹竿敲落桂花，在糯米粉里揉进桂花的情景。
离桂花很近的时候，总有让人摘花的冲动。但我没有摘，我不喜欢摘花。我对女人们因喜欢桂花，而去摘一两枝插在茶杯里的举动，却持宽容的态度����桂花很小，就像一个小女人。其实我不需要摘，站在花树下，扶着花枝，轻轻地抖一抖，一只手在下面接着，就会有两三朵小黄花落入掌心。仔细看看，是一种小巧的精美，似乎还有些羞涩。 我一直对“落英缤纷”的场景，有一种特殊的喜爱，比如风雨过后，满地桃花，樱花，或者梨花的娇嫩的花瓣，总有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凄艳之美，难怪林黛玉都要引以自喻而去葬花。但林黛玉如果看到的是桂花，是否还会去葬它呢？我觉得，桂花的飘落，是没有这么伤感的。桂花这种花，几乎算不上是“鲜花”，没有争奇斗艳的姿态，没有光鲜夺目的外貌，随风而开，随风飘落，不与三春争桃李，只留人间一缕香。
人生的道路，也不会总是鲜花簇拥，但路上总会有一些风景让人去值得去体会。比如“满陇桂雨”。满觉陇沿途山道边，植有数千株的桂花，常常是一边盛开，一边随风洒落，密如雨珠，人行桂树丛中，如沐“桂雨”，别有一番意趣，加上满地桂花，形成“香风金雪”的奇境，令人心旷神怡。花开过总要凋落的，人活过也总要去的，能留在路上的，就是香。 我走在街边的石板路上，路边种着一排桂花树，小小的花粒时不时如流星般滑落。没有人于心不忍地去避开满地的桂花。想起一句诗，“踏花归来马蹄香”，我觉得这是刻意而矫情的，还得有一匹马，在江南马可不好找。不如经过开满桂花的小路，足底踏花，把人世间的一段余香，碾与红尘，不经意间，也算做了一件可谓风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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