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千里行 从王昌龄的“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到杜甫的“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自古青海就代表着一种苍凉与荒漠,在人们心中蒙蔽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正是出于年青人的历险欲望,和对漠北荒原怀有的探奇心念,我们同事三人搭乘一辆吉普车,做了一次横穿青海的长途旅行。那是1987年4月底,司机载着我们三人由西宁出发,经过两千公里的跋涉,连续三天,抵达青海与新疆交界的茫崖镇,一路上饱赏了西北大漠的原始风光。 出了西宁市,向西沿着唐蕃古道爬上日月山,山两边的景色便开始黄、绿有别,同为一座山,东坡已然是春暖草绿,西坡却仍然在枯黄中沉睡。驰过倒淌河,西北高原上的牧区风光便展现在眼前。我们来到了青藏高原上的明珠青海湖,道路右边是碧波荡漾,珠光潋滟;左边是草原无垠、雪峰巍峨。青海湖以她那大片的碧蓝色伴随着我们的汽车,半日方在身后渐渐离去。西行人迹渐稀,草原愈显辽阔,一马平川上时而可见游荡着的牛、羊、马、驼群以及翱翔在天空的雄鹰、巨雕。此时内地早被春风吹绿,而草原上仍寒风飕飕,一片枯黄。 行过白灿灿的茶卡盐湖,天色渐渐地暗转下来。行至高山之颠,头顶阴云密布,顷刻下起了鹅毛大雪,连绵山岭顿时一片白雪皑皑。汽车缓缓移动在这银白色的世界里,仿佛要被风雪吞没一般,时不时必须有一人下车在前方引路。司机介绍说:“我们这四月下雪并不稀奇,六月飞雪也是常事,这样的大雪你们在内地恐怕是看不到的”。的确,这密如棉絮般的大雪在内地是难以目睹的。然而更使我们惊异的却是在这似乎杳无人烟的孤寂的荒野之中竟偶尔可见山坳中露出一顶帐棚、蒙古包以及策马而行的匆匆过客,我们不禁为山中人那顽强的生命力而赞叹。 眼前的景色使我们想起了去年八月到过的青海南部的一处草原。彼时望着那绿草连天、牛羊成群的场面,就像初见大海一样心潮激荡。夏日的草原与内地的大河山川相比具有一番别具特色的壮阔之美,其凉爽的气候亦是避暑的宝地。再看眼前的情景,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西北的气候是这样的爱憎分明,夏季,它把最美好的景色展现给人们;寒季,它把最残酷的面貌暴露得无遗。这一点亦像西北人的性格,对其认为真善美的事物爱之愈深,对其认为假丑恶的东西恨之愈切,爱、憎在心头泾渭分明。 二、大漠之中卧明珠 汽车一路西进,黑马河、莫河、马兰等等这些金庸小说中描写过的昔日古战场在眼前一一掠过。黄昏时刻,汽车驶进了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首府德令哈。举目望去,暮色中展现在眼前的是宽广的街道、毗连的楼房,林立的商店、闪烁的灯火……一切都仿佛进入了内地的城市街区一样。过去只听人说柴达木盆地矿藏丰富,却极其荒凉,可没想到盆地中竟有这样一座繁荣、崭新的现代化小城,恰似大漠荒原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三、秃丘尽显苍凉美 翌日下午,我们驱车继续向西,过了德令哈,西去的景色愈不如前,单调的风蚀丘陵一个接着一个,山上不见树,地上不见草,枯燥而荒凉。天气忽而雨雪冰雹,忽而晴空万里。晴朗时便时有大风肆虐,一片飞沙走石黑滚滚卷压而来;阴雨时便灰蒙蒙大地惨淡,那拔地而起的黝黑山峰便愈显得离天咫尺了,使人联想到唐僧师徒历经磨难的西域之路。在这样的区域里百里不见人烟,只有风在车门的缝隙中发着呜呜的幽鸣,仿佛要向你诉说一个《西游记》中哀婉的故事。苍穹好不寂寞,大地好不苍凉。然而苍凉亦有苍凉之美,此刻使人倍感到一种慷慨悲歌式的壮士激情。 四、盐碱滩上望无边 是夜就宿大柴旦,次日天不亮便又开始向西进发。 愈往西,连昨日那光秃的土丘、山峰也已不见了。一条公路笔直地伸向天边,路边是大片的盐碱滩,像被翻垦过的稻田一样一眼望不到边。在这无际的盐碱滩上还不时出现一条纵横交错的沟壑,不知是被大风吹成,还是原来这是海底世界,这奇妙的地貌使人仿佛误入鬼谷,又仿佛是置身于废弃已久的古城堡。汽车在这无际的盐碱滩上笔直向前,午后方见一线连绵的峰峦出现在地平线上,司机告知说,那叫“当金山”。当金山虽看似不远,但望山跑死马,汽车加足马力半天也开不到山脚下。真是不到青海不知中国之大。一路上,司机一个劲地让我们聊天给他听,他说,在这里开车不像内地。内地路边景物不断变化,开车不寂寞。在这里开车有时半天也见不到人,见不到景色变化,司机唯一的渴望,就是有人在身边聊天,以排解孤独。 五、大漠风沙蔽连天 从当金山脚下再往西行,盐碱滩又被大片的戈壁滩所取代。延绵不断的沙漠之上有许多沙丘和土丘被风吹成古埃及的金字塔。在沙漠的尽头隐约还可见大片的湖水,正凝眸间,司机告诉说:“这是错觉,那湖水是假的,我们叫它沙漠上的“海市蜃楼”,过去很多沙漠羁旅就是被这错觉引着向水的地方跑去,结果渴死在沙漠上。”沙漠上的大风比草原来的更为猛烈,风起处,黄沙把天空遮蔽得百米之内不见物,白日之下汽车竟不得不开亮车灯,仿佛是在云雾里行。更有甚者是那龙卷风,平地里竟把一股黄沙直直地抛向天空,高高地落下。沙漠的气候是险恶的,沙漠上的生命则是伟大的。今日的沙漠已不似从前那样无人敢问津。纵横的高压线和电话线伴随着现代化的公路伸过草原,横过盐沼地又跨过大沙漠。途中偶尔还可见高高的石油钻井架以及路上驶过的运油车,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路旁便有一座道班或乡镇,下车到饭店吃饭,价格和样式竟与内地无大差异,一切都使人感觉到一种变化和发展。 六、茫崖镇上话今昔 经过三天的奔波,我们终于来到了青海与新疆交界的茫崖镇,《西游记》里描写的母子河、女儿国就在附近的县上。在这西北大漠中生活的人物会是怎样?带着一种奇异猜想,我们注意地观察,就我们所见到的人物中,这儿的人并非想象中的五大三粗,单从外表上看,不亚于内地人的俊美,他们自己也不无自豪地夸道:“我们这的人其实还是挺标致的,尤其是女孩,这是托母子河的福啊。”矿上的人带我们参观了茫崖镇上的石棉矿,据说这里从前是荒山,只有几十个农民在这开采石棉,住的是土坑,可是今天见到的却是一幢幢漂亮的办公楼、宿舍楼,以及俱乐部、大礼堂、小商场等。尽管这儿的劳动条件还很落后,但变化之大却是让人惊叹。 千里之行结束了,忆昔青海的广袤大地,我们不由感慨万千。对于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来说,窝头、野菜是一种时髦的享受。青海资源丰富,地域辽阔,这儿是长江头、黄河源;这儿有青海湖、鸟岛、塔尔寺、唐藩古道等内地人心驰神往的奇异景观,对于看惯了江南秀丽风光的游子来说,大漠荒原将使他们体验到另外一种壮阔之美,凄凉之美。有待开发的青海旅游业具有多么光辉灿烂的前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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