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头昏脑胀地拖着一条伤腿,走进了考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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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动身之前,家里人给我买了一只烧鸡。大姐还把新买的自行车借给我骑。我受宠若惊,还隐隐约约有种担心,生怕辜负了家人对自己的一片苦心:要是没考上大学,白糟蹋那只烧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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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D+ p; t) O" Y& j% c 这些年,到了高考的时候,考场外面云集的家长比考生还要多,他们怀揣降压灵和定心丸,目光焦灼,据说还有在考场外面昏过去的。他们恨不得满足孩子们所有的物质要求,有的还包租或借用一辆专车来回接送。每当看到这种情景,我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我想将来我有了孩子,高考那天我除了给他(她)买只烧鸡外,大概不会再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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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9 l+ X# H, v 过度的关怀会使孩子失掉独立和自信,而这恰恰是他们日后做人闯社会的关键。/ T/ z* }* s$ u/ l'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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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第二天阴云密布,下起一阵大雨。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如一只落水鸭子,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考生们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R* Y2 |3 X" j" f4 [# E9 S
/ i8 E. |+ q8 _! J5 N q& L9 K 监考的老师说了一句使我充满信心的话:“笑什么?昨天监考时我看了,你们没有一个考过他的......6 I' {% U. E( d# M: e7 q'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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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过后,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我对自己的成绩还是很有信心的。分数下达,我成了第二中学应届考生中的文科状元。母亲开始给我缝被,一边唉声叹气,十八岁的、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没有离开过母亲的儿子如今终于要离家远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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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S" G; A% S5 c, Z( X. L* G$ a; }0 _ 填志愿的时候,我终于放弃了当警官的奢望,心态麻木而茫然。我之所以选择上海复旦大学经济系,完全是听信了学经济将来发大财的鬼话。在众多的院校中,我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复旦,仅仅是因为它离家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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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图上看来看去,觉得上海附近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佳木斯半步,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充满了神奇的想象和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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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C) g9 K( E$ W 也许,这就是命运。复旦的四年生活改变了我的一生,我在麻木和茫然之中选对了“第二个母亲”。6 h6 n% d3 t: o$ h# J
& U% p4 J" L u r. H9 H 离开学的日子不远了,录取通知迟迟未到。哥哥开始着急起来,竟然把电话挂到了邮局分检科,天天催问有没有复旦大学的信函。分检科的人烦得要命,一想考生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就记下了哥哥单位的电话号码,说:“得了,哥儿们,你也别天天烦我了,要是通知书来了,我给您老人家挂电话。”4 u D( f$ S) W, {+ c7 E-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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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情绪也影响到了我。我的嘴和舌头长了些莫名其妙的小东西,小便发黄,食欲减退,说话也常常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我一天跑两趟学校,盼邮递员象盼大救星。7 }9 [! W8 T, L8 p. e: T
& X1 d, C0 i4 ~+ x7 w2 Z, B+ V; S6 S 邮递员认识我了,说:“老弟,本科考不上不还有大专嘛,大专考不上还有中专,中专下边还有技工校,可千万别想不开呀。”5 {" I; b! |7 H5 M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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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的样子,大概让人想起要寻短见时的表情:目光呆滞,神智恍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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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M2 g @, a; f% ~ 那时候,考大学是青年人唯一的出路。金榜提名意味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名利双收,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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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不上大学则意味着没有出路,没有希望,意味着永远挣扎在社会最底层。5 n: u+ t1 N- d* M. ]0 J
4 \. m8 N e4 W) }* D6 f7 ] 我觉得全勇先当时是班里的一大怪物,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这家伙是个天生的叛逆者,初考刚考完,成绩还没下来的时候,他很明智地把高考前半个月才找到不久的教科书撕得粉碎,行李卷一背到依兰乡下舅舅家帮忙种地去了。(不过我要是他,大概也会那么明智。)* Y6 |! l$ ]$ e3 q$ _
* w0 {- ?: J" Z1 J6 ] 我想,有的时候命运之神就是这样爱开玩笑。小小的一张纸,就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全勇先将要走一条与我完全不同的生活道路。他周游世界,成了名副其实的野孩子。他也曾有过那么多美好的理想,想当军官,想当侦探,想当歌手和演员,想当科学家和飞行员。后来他愁云密布地跟我说:“这辈子演砸了,干啥啥不行,看来,今后只好当作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