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江南血 56 （BY 秦无衣）

无墨

柳麻子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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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小雪　５６
　
　周修流笑着朝鱼三娘拱拱手。鱼三娘自从他进门来后，就一直拿眼打量着他，她是惯在江湖上走动的，不像一般妇道人家讲体面怕羞的，这时忽然笑着对周修流说：“呀，真是个清俊的小哥，我如果年轻几岁，一定会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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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听了，脸上一红，更不敢正眼去看鱼三娘了。

杨龙友笑着对鱼三娘说：“你看你三娘，本来你是央我带你来寻鲁屿先生的，你怎么一闪眼又看上人家刘先生的小舅子了？！你不会对柳麻子也动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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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这一句话，说的大家都乐了。杨龙友接着问周修流：“周公子，你这茶楼是三教九流出没的地方，消息灵通，所以我们就上这里来了。近来你可曾见到朱鲁屿先生？——他可是你姐夫的至交啊。”

4 ?1 O3 r, v, g, B& T周修流沉吟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把今天午后朱之瑜陪着田川到这里来的事，跟他说了。他想到，朱之瑜一向不太愿意跟朝廷打交道，怕朝中敦促他出仕，而杨龙友却是朝廷命官，又是首辅马士英的妹夫，因此，为了慎重起见，自己还是撒个谎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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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p2 J! q- b8 b, E1 B于是他笑着说：“杨先生，你知道的，前些时日我二姐出嫁，我去了趟山阴‘抱亲’，昨天刚刚回来。我已经有日子没见到朱先生了。不知杨大人找他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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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b) C2 o! F& u杨龙友看了眼鱼三娘，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是这位鱼姑娘想要找鲁屿的。”他顿了一下：“方才你的账房周发告诉我说，今天中午的时候，鲁屿曾经到过这里。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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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听了这话，十分窘迫，心里暗骂周发口没遮拦，是个浑蛋。这时，周发已经带着“望春楼”的伙计，挑着一担酒食上来了。周修流让他们在八仙桌上铺张开来，整治好了酒菜，借势掩映着自己的尴尬。桌上摆的，都是时上清香的溧阳白芹，莼菜羹，还有腌鹅，砂锅鱼头等十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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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只好故意对周发说：“你这奴才，中午朱之瑜先生来了，你怎么也没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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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Z' L5 r( C- k7 A6 T; U4 D$ l周发愣怔了一下，正要申辩，看见周修流正偷偷朝他挤眉弄眼的，心里有些明白了，就说：“少爷，你这不是刚回来吗？又来了贵客，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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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听了，暗地里舒了口气，心想，这小子现在也学出来了。周发给大家罗了一圈酒，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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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友还在一边顾自笑着。周修流的神情，自然逃不过他的目光。不过，他接下来就跟柳麻子一起，开始研究起桌子上的几道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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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F% j* b) u3 n' u忽然，那鱼三娘微笑着说：“周公子，你的嘴巴可以说谎，可是你的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可不比你的姐夫，做起事来不动声色，讳莫如深。周公子，你如果当我是你姐的话，我跟你说句透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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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一听，更加局促了，于是忙不迭地躬身，叫了鱼三娘一声“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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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 `8 X& q6 ~+ V; t$ x: N鱼三娘站起身来，笑着扶住了他：“你呀，看起来还是太嫩了，是做不得生意的。更是不能跟我们这些江湖上的人较真。你不知，我这次跟杨大人到南京来，就是来找鲁屿先生的。我鱼三娘这辈子没服过谁，可就是服了鲁屿先生。——他把我擒住的那一刻，我没有屈辱的感觉，我暗地里觉得，我终于找到我这辈子的归宿了。当然，这话要传出去，着实令人羞愧，不过我鱼三娘行事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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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杨龙友和柳麻子一眼：“不怕两位前辈见笑，我当时真就是这么想的！”她对周修流说：“流儿，不管怎么说，你如果再见到朱先生时，你就告诉他说，我鱼三娘喜欢他，想他！——就这话，你一个字都别替姐姐给省着！”说着，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周修流听了这话，吓得舌头半天都收不回去了。他心想：自己做一个男人，到现在为止，连想都没有想到过，对一个异性表达爱意，居然可以如此的大胆直接，酣畅淋漓，挥洒大方。而且自己听了之后，也不觉得难为情的。他心里一痛：自己怎么就少了这么一窍呢？！

5 G& r3 n+ P. M$ ^4 H柳麻子见了，“啪”地一声打开撒扇，喝了声彩：“鱼三娘，果然痛快！别地人提起我们扬州人来，总是徐凝的那几句闲话，‘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长易得愁。
- {  ^; ?% C: W5 @. r) F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今天在三娘身上，算是见识了粗犷之风！萧娘、桃叶，不免黯然失色矣！”说着，陪着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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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U1 V1 q& C2 o. }, e) X& f" L杨龙友也笑着喝了一杯说：“麻子这是在借题发挥啊！那高鹞子前些时是不是就是冲了这话，上扬州闹事去了？！”

柳麻子慌忙笑着抱拳说：“山子，你饶了我吧！刚走了个念公，难道你还想让我把事儿往史……。”说着这话，他赶紧收住了嘴，埋头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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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 C! H) m  P6 l' T这时，倒弄得周修流下不了台了，搓着手，不知该怎么说话。杨龙友见周修流尴尬，慌忙招呼他坐下：“周公子，你知道，三娘她是刀子嘴，菩萨心。公子不要见怪，啊哈。”

周修流于是笑着又跟鱼三娘做了个揖：“多谢姐姐芳言！”

: ~7 J/ X" ^* Q8 b  t$ Y$ ?鱼三娘笑着说：“什么方言不芳言的。你认得我这姐就行了！记住，以后有谁欺负你了，尽管找姐去，姐请他们吃滚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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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因为下午没见到红歌，喝酒时不免就有些心不在焉，想着鱼三娘干脆利落的话，又是惭愧，又是后悔。

杨龙友笑着对他说：“周公子，我今天上你茶楼来，一是替鱼三娘打听鲁屿的下落，二是想给柳麻子做个说客。麻子呢，他想回你们茶楼说书，不知道你肯不肯赏个面子？”

: z  V: k/ K! O0 a0 X+ P6 [, C3 p9 j5 h周修流一听，登时就喜出望外了：“杨先生，你这是说哪里话呢？我正求之不得呢！只是，上次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冯可宗借故将柳先生赶走的……，不过，只要柳先生不怕担待干系，肯回来，我周修流也不怕他冯可宗再来惹事。”说着站起身来，倒了两杯酒，敬过了柳麻子。

柳麻子笑着说：“周公子，我这一把老骨头，原就是蒸不烂，煮不透的。像我这样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吃饭的，一天不说上一段话本，全身都会发痒的。而且，这里的朋友熟了，我也惦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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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友正了一下脸色，说：“这事回头我跟冯可宗打个招呼。他是北镇司指挥，如今刘畏行已经升了南镇司的四品佥事了，这个面子，我想老冯他应该会给的。——开个茶楼，不就大家图个热闹生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