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江南雨．江南血 ５２

秦无衣

芒种　５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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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打了一把雨伞，出了大厅，来到后院的荷花池塘。只见荷叶田田，一片碧绿，细雨中空气一派清新。他绕过几道曲栏，到了“枯荷轩”。他上了池塘上的一条大木桥，逶迤而过，然后从一个小圭门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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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荷轩”的楼下是三间楠木厅，后面一个大院落，里边堆满了太湖石的假山，嵯峨错落。刘府院落的布局，分前中后三进，两边都是整齐的厢房，前院是大花园，中间是书楼，大厅，书房，后花园里有个大荷塘，塘边建有精致的园林。在江南一带的大户人家中，颇有些名气。那“枯荷轩”便筑在荷塘上，分上下两层，下层就象是亭子，上层是个茶楼，结构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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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看看断桥不在“枯荷轩”里，就又沿着那些太湖石山，进了左边的一条小廊巷，走廊边都是些株红栏杆。荷塘边上竹树交加，亭台轩敞，池塘里隐隐约约地游着一些鱼。走到廊巷尽头处，仍然不见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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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正疑惑着，忽然听到了几声鹤鸣，却是从荷塘的另外那一头传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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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了笑，于是撮口一呼。只见断桥从塘中的石径上发狂似的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两只不住鸣叫的大白鹤。她的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了，衣裳黏在了她瘦弱修长的身上，出水芙蓉一样，亭亭玉立。

刘思任见了，大老远就喊道：“桥儿，小心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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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边跑便笑着，她索性脱了鞋，一手拎着裙裾，一手拎着一双木屐跑了过来。刘思任慌忙举伞迎了上去。断桥一下子笑着扑到他的怀里，嗔怪说：“爹爹，你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寻找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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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抹着她脸上的雨水说：“你看你。赶紧先去换一下衣服，都快成了落汤鹤了。”

然后他掏出断桥佩在脖子上的玉块“竹风”，抹了抹上面的水渍说：“你看，这‘竹风’都快成了竹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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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躲进伞下，挽起了刘思任的手，问说：“爹爹呀，这次你给我带回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刘思任抚摸着两只湿漉漉的大白鹤，说：“桥儿，这次爹在杭州给你带了的鸡豆子，花下藕。想来你一定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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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嘟起嘴说：“又是吃的！上次你从杭州托人给我带回的山楂糖，桃门枣，套樱桃等，我还没吃完呢。爹，你还当女儿才七八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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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着说：“你在爹爹的眼里，怎么就是长不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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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说：“我早就长大了，不信你可以到山阴城里问那些小开们，看他们哪个敢惹我？！”

刘思任膝下无子，只有断桥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视若掌上明珠，宠惯了她。断桥时常在山阴城里游逛，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那样拘守房中，又兼她祖父刘宗周和父亲刘思任这两个大名头，城里人差不多都认得她。因此城里的人口顺，干脆就叫她“刘公子”。断桥本人对这个名号不但不反感，反而甚为得意。

父女两人一起携手走回大厅，周莘看着断桥湿漉漉的身子，忍不住又数落说：“你看你，野的像什么了？还像个姑娘家吗？什么时候得给你找个婆家管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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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哼”了一声，就缠着刘思任，问他这次出去有没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刘思任故意正色说：“有趣的事没碰上，有趣的人倒是碰到了一个。”

断桥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是谁？”

刘思任笑着瞧了一下周莘，说：“桥儿，爹这次在南京碰到了扬州来的说书的柳敬亭柳麻子先生。他面目黧黑，一脸的瘤子。爹爹就请他喝酒。说着说着，我们俩就说到了儿女的亲事。”

断桥急了说：“爹，我不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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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柳麻子呢，他刚好有个儿子，尚未婚娶。爹爹那天喝多了，就跟柳麻子谈妥了，要将你许配给小柳麻子为妻。柳麻子推却了半天，最后勉强答应了。今年端午的时候，他们家就要来山阴下聘了。”

断桥一听傻了眼：“爹，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娘和阿公商量一下！”

周莘看刘思任说的有声有色的，也有点信以为真了，急着说：“相公，女儿的婚事你如何这般草率？！那柳麻子满脸都是疤瘤，象苦瓜似的，又是个说书的，你怎么轻易就将桥儿许配给他做儿媳妇呢？！”

刘思任一本正经地说：“说书的怎么啦？说书的就不是人？那南京城里，谁不晓得扬州柳麻子啊？他说的‘武松打虎’的段子，那个精彩呀！”他叹了口气：“不过，也怪我那天喝多了。后来酒醒了，就后悔了。可是柳麻子不依了呀。所以只好到时候再说了。”

断桥气得嘤咛一声，哭着就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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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莘生气地说：“相公，这事你做的欠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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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说：“这丫头，我在逗她玩呢。我的女儿，金枝玉叶，能随便许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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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莘终于笑着叹口气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女儿是越来越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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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回到自己房里，越想越气。她想，爹爹平日那么疼爱她，怎么没跟她说一声，一下子就将她许配给人家了？而且还是个麻子的儿子。麻子的儿子肯定也是个麻子，她要跟一个麻子过一辈子，说不定到时候生出来的儿女，也是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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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既然爹爹已经不再疼爱她了，留在家里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独自一人到外面去闯荡，如果自己死了，那时爹爹肯定也要悲愤而死。谁叫他不把亲生女儿当人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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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流着泪，满腹委屈。她什么也没拿，只戴了顶桐油竹笠，就悄悄出了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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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里还在下着丝丝的小雨，但是远处却有迷蒙的阳光照射过来。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以往她虽然经常上街玩耍，但是却没有独自出过城。于是只好在大街上兜着。大街上没几个行人， 断桥走出一大段路后，看到前面有个酒楼，楼里熙熙攘攘的，看上去十分的热闹。门口匾额上题着“不归楼”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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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断桥肚子有些饿了，就仄了进去，找个座头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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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走过来，看她戴着竹笠，就问说：“公子要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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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摘下竹笠，“啪”地扔在桌上：“没听说过山阴刘公子吗？先打两斤上好的陈绍来，再来几盘象样点的时上菜。要快！姑奶奶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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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自然听说过“刘公子”的名头，又听她自称“姑奶奶”，心里偷着乐。于是他赶紧先上了酒，给她倒了一杯。他哈着腰笑着说：“刘公子，刘老爷一向可好？他有日子没光顾我们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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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说：“不好！光顾着自己喝酒痛快，把女儿都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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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听了，呆了一下，不敢多问。这时，楼上传来阵阵的吆喝声，断桥抬眼看了看，生气地说：“小二哥，楼上怎么这么吵？把我的酒兴也给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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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笑说：“还不是城里的那一帮闲汉们在赌博耍钱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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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一听说是赌博，马上就来了兴致：“小二哥，你有没有银子？借几两给我耍耍。我要是赢了，加倍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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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苦着脸说：“刘公子，你看我这寒碜样，把我卖了也值不了几两银子啊。你家里金山银山的，你身上会没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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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皱着眉头说：“你看我带钱干什么？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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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笑了笑就走开了。他倒不愁断桥没钱结帐，山阴城里谁不知道刘思任出手阔绰？只要上了账，下次刘思任来的时候，自然会给厘清的，而且还少不了赏钱。

断桥喝了几杯酒就不吃了，她大摇大摆地上了楼去。只见楼上一个侧厅里，十来条闲汉正围着一张八仙桌掷博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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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走过去，一把推开几个人，挤了进去，问说：“大家玩什么呢？这么热闹？我也来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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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庄家满脸的胡渣，一对小眼睛就跟刀片似的。他手里捏着两个骰子，正要往骰盆里掷下去，见了断桥的亮丽的容貌，便失了神，手头一时使不上劲来。几个不正经的闲汉眼睛也都发直了，盯着断桥，拼命的咽口水。

其中有认得断桥的，就笑着说：“原来是刘公子啊。今天怎么有兴致上这里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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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横了他一眼说：“这里不能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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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庄家打个哈哈说：“有钱自然就可以来。”

一个闲汉凑在他耳边说：“老大，这人是个大‘酒头’，他爹爹有的是钱。老大只管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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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从身边一个闲汉手上抓过一把铜钱，笑着说：“兄弟，我来替你掷一把吧，输赢都是你的，便当吗？”

那闲汉被她的容貌迷住了，笑嘻嘻地连说：“好，好。”忽然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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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把钱押下了，就催着庄家先掷骰子。庄家紧了一下精神，高高地吆喝一声，将骰子往骰盆里一掷，掷了个四点，是个板凳。断桥掷了一下，却是五点，被吃了。众人也都一一掷过了，有输有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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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拿走钱的闲汉回过神来，猛地抓住她的手说：“喂，刘公子，我出钱，你来耍？天下有这样耍钱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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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用劲甩开他的手，说：“你抓了我一下，欠我一百两银子！”又一把抢过庄家的骰子，笑着说：“老大，要不我来做庄，大家下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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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起哄说：“入娘贼，你用什么做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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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闲汉干笑说：“用身子吗？”

断桥“啪”地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把那闲汉打懵了。众人被搅了场，又不想惹她，就哄散了。

断桥喝道：“大家都不许走！都给我回来，我用这东西作押。”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玉来，摆在自己面前：“我先把这块玉当三百两银子，如何？识货的赶快下注！”

众闲汉看着这块玉，都呆住了。即便是眼光再拙的人也瞧得出来，这是一个宝物。这块红玉原时断桥的外公周献在任陕西巡按御史时，用重金购得的蓝田玉，后来他把它分成了四块，以“穆如清风”开头，分别送给四个儿女。周莘的这块是“筱如”，后来又把它传给了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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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庄家拿起玉把玩了一下，笑着说：“玉是好玉，不过这是在赌场上。你这块玉此时顶多值一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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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想也没想就说：“一百两就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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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庄家就把几个亲近的闲汉叫到一边，大家叽叽咕咕了一会，回来说：“刘公子，我们几个人凑了一百两银子。俗话说赌场无父子，要是你输了可不许赖账啊！”

断桥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会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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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说：“好。你先掷还是我先掷？”

断桥说：“自然是我先掷。”说着，拿起骰子拢在手掌中，晃了几下，掷到骰盆里，是个九点。大家喝了声彩。断桥也有些得意，拿捏起玉指慢慢弹着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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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笑了一声，捏着两个骰子一掷，博了个十一点。他朝断桥抱抱拳，笑着说：“刘公子，不好意思啊。”说着就伸手过来拿那块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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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赶紧一把抓住“筱如”玉佩说：“喂，老大，这块玉是我外公送给我的，我不能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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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怒着说：“臭丫头，我方才说了，赌场上无父子，你坏了赌场规矩，叫我们等日后如何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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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拿起玉就要走，却被庄家拿住了手臂。断桥气得用脚踹他，喊着说：“你这泼皮，我要告诉我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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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楼下有人大声喝道：“桥儿，不得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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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听了，心头一喜一酸。原来是刘思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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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离开大厅后，就去了断桥的闺房，想好好和她聊聊天，却见不到她。问了几个丫鬟，家人，都说没看到她。后来他找到后院，扫地的老苍头说断桥出后门去了。刘思任一想，知道她是把自己方才的玩笑话当真了，于是就到了大街上，一路打听。街上人多有认得断桥的，指了方向，刘思任就找到这“不归楼”来了。一进酒店，他就听到了断桥的叫喊声，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又闯祸了。

他走上楼来，笑着拱拱手说：“大伙都在这里耍钱呢。桥儿，你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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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噘着嘴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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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中闲汉多有认得刘思任的，就笑着跟他说了原委。刘思任跟断桥说：“桥儿，赌徒的话是玉皇大帝的嘴，没有戏言的。既是输了，理当赔钱的。”他问庄家：“我女儿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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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庄家已经知道刘思任是谁了，就笑着说：“也就一百两银子。既然是刘公子，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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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摆摆手，拿出一张银票，按在桌上，让庄家拿了，说：“这是一百两银票，你可以拿到这城里或者江南各处的‘明泉茶庄’去兑现现银。这上面有我的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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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拿着银票，高高兴兴地正要离去，刘思任又笑着对那个庄家说：“小哥且慢，小女不大懂事，方才扫了列位的兴头。现下我愿与你一博，以让小女开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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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只得回来，问说：“刘先生要押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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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着说：“也是一百两。”说着，便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摆在桌上。

庄家看了，呆了一下。他跟几个闲汉商量了一下，就将刚刚到手的银票搁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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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抬抬手。庄家拿起两个骰子，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随后哗啦一掷。众人看了，是两个一点，是个地牌。围观的闲汉们都高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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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了笑，拿起骰子，掂了掂，轻轻一掷，掷出了两个六点，是个天牌。众人都呆住了，张着嘴巴，说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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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悻悻地把面前的银票推过来给刘思任。刘思任却又把银票推了回来，笑着说：“大家闲里赚几个闲钱也不容易，这张银票你们收回去。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子，就给列位开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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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接了钱，欢天喜地。那个庄家朝叶思任唱了个肥喏，说：“刘先生之名，小的仰慕已久。今日相见，果然豪放。小的姓孙名守元，因略有薄名，绍兴府一带的人口顺，都叫我孙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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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着说：“这是副地牌。”

孙守元和众人都哗啦一下笑了。孙守元说：“哪天刘先生若是用得上小的们时，小的们便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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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说：“弟兄们要是手头紧了，不妨来找我。我刘某是最爱接纳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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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拱拱手，和断桥一起下楼去了。在路上，刘思任笑着跟噘着嘴的断桥说：“桥儿，你也太任性了，爹爹不过跟你开了个玩笑，你怎么就独自跑出来了？平时你这个样子，你娘还不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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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说：“爹真坏，有这样跟女儿开玩笑的吗？我不理你了。”